微开的窗，微凉的风借此吹入。大概吹凉了杯内茶水的，也是这风吧。
蜘蛛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，又抓了一粒小麻薯塞进嘴里。
依然双腿都于椅上的状态，只不过不是盘腿坐了。要这一晚上盘腿坐的，哪吃得消呀？
素影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入耳，主要……
蜘蛛瞅了眼这又浅了下去的一大盘麻薯。就这一晚上的，自己吃掉几盘了来着？不知道有多少斤了。十来斤的话……总归有了的吧……谁知道这一开始讲了，这老女人还自己先沉醉其中了。
额……这是多少年，没个人、没个妖听她炫耀了，这么能巴拉巴拉的。
这样算的话……一会走的时候，让空儿给备个一百斤小麻薯都不过分了！今天要一下来不及，不要紧！给送过来，或者自个那的哪个小妖辛苦下，来迎接迎接这一百斤小麻薯，那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了！
一想到仿佛已经到手了的一百斤麻薯，蜘蛛的困意，又迅速且明显地退了下去。反正顶多也就听到天亮呗。天明，隐世即该归隐世的夜时了。相比之下，嘻嘻，这就听听故事，顺带就能多些好多斤麻薯的说辞，岂不是挺划算？
话说……一开始，自己是怎么想着的，让这老女人讲故事来着的？听得可都快自己都忘了、自己实际想要寻到的端倪了……
而此刻，另一太师椅上始终保持着那优雅坐姿的素影娘，微停，呷了口茶，便又继续了她的那些高谈阔论。
这一讲起来啊，哪还管什么蜘蛛一开始说的靠近地界边沿、或是出了地界外头的事的。这所述内容嘛，时间上自然也早是跨了不知道几个显世的年代了。哪还管新不新鲜的喽。
此连着彼，彼连着此。述说者便是亲历者，自然是一个连着一个的，述说下去，这不是自然而然带出的吗？至少素影娘觉得，这是没什么好奇怪的，很顺其自然、都该讲的故事而已。
而听众来说的蜘蛛，这一个个的，嗯……扯得有几个，是真有好点远啊。
不过，突然，蜘蛛眼前一亮！
“诶诶诶，你等等，素影娘！你刚说什么？什么……无主之地？”
无主之地！没错！肯定就是这个了！
蜘蛛藏于内心的兴奋，此刻只以另一种形式展现，那就是双眼中的明仿似更亮了些、以及她满脸写着、仿佛对素影娘的故事极有兴趣！
“哎呀，那个不就私底下的一些……那什么不入流、小众些的叫法了。怎么？对我这个事，更有兴趣些？还以为喏，这一个不就，呐，刚刚提到的那笔生意刚巧喏，牵涉到了些而已的地方而已。那边，我没什么大生意牵扯了。”
素影娘又呷了口茶水。这回倒是有点装模作样、故意品上这么一小口的。
至少她以为的，蜘蛛所感兴趣的，是因为她这提及的自个的往事。只是的嘛，这小蛛儿的兴趣点，可真是怪！还是说，明明其他的也甚有兴趣，装着那副子的模样，没兴趣似的？
也是，必定是后者了。要不然，要她这野丫头那么老实听一晚上自个的炫耀，还那么稳得坐得住才怪！想不到这丫头，还藏了股傲娇劲。明明有兴趣，一副只对那吃的麻薯、有意思的架子摆摆。这不还是这小细节上给透露出来了？
素影娘心里头如是想着，慢悠悠而道出的话，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心思给直言出来。
“这做生意嘛，自然也要有做得起来的地，是吧？说也是可以这么说了，这天底下的万事万物，说白了都是可以交换的。生意嘛，无非也就是这交换。但是，既然都是可以交换相应对价的，这何必跑油水明显少的地方做，是吧？那地方啊，就是这样油水少的地，没些因果，我可不会去！”
“哦……”蜘蛛点着头，拉长了音调。油水少不少，她可不关心。只要生活过得去，老跑来跑去倒腾这生意干嘛，不累得慌吗？
有意思的是……无主之地？这名词，好像哪里听到过嗷。但没什么大印象了。还是以前哪个不起眼地方听到过，没当回事来着的？毕竟这老女人都说了，不入流、小众些的说法而已的。
“诶，那你……跑那‘无主之地’的地方，就算油水少的地，去都去了，有没有淘到些不一样的玩意的？有的地方别看或者小，或者鸟不拉屎，这有时候说不定就藏了些好东西的。”
蜘蛛问道。其实嘛，她哪真是想这么问。但总感觉这么先问一个，好延伸扩展出下一个来。至少要表面装着，嗯……对这老女人的过往，那是相当有兴趣，相当相当憧憬佩服她那不错的经商头脑之类，后面才方便问出其他的呗。
要真可以直接问都没毛病、还能保证问出来的话，她蜘蛛可不高兴先来个这么个铺垫的。当然是，直接问为啥叫无主之地、无主之地那有什么异样的、怎么个无主法、那边地界之主是谁或是有什么说法、跟山一方地界有哪些往来……一堆好问的了。
这以前……
想来确实奇怪。山一方的现有，众所周知的地界范围，大部分的交界瓜葛，都是同汐侯大人那泓汐处的。但还有一小部分……
借着那包裹，拨开迷雾般看清了些，竟然才发现，那其他的呢？
大家都理所当然了山一方就同泓汐有交界的关系，仿佛所有的都是。
如果真的都是，那岂不是应该山一方整个地界，在泓汐地界的其中，这样才会无论东西南北、皆同泓汐接壤。
山水交融，就算这地界不是四平八正、方方正正的，但也唯有完全被泓汐的地界包围了，才可能说是，所有山一方的地界交界都同泓汐有关。
但实际并非如此。大家都知道着，山一方并非是于泓汐地界内一处的地。但却总是会认为只同泓汐有接了。就算提到其他的，也会模棱两可的概念中，跟山一方相邻地界啊？那不就泓汐吗？
不生疑惑，这样的毫无疑问中，原来才是最大的疑问。恐怕是整个地界上，设了怎么样的结界或者屏障，来始终维持着这平常里、如此久来未曾有谁怀疑过的“绝对”。
这个无主之地……蜘蛛模糊的印象中，确实哪里随耳朵地听到过。就是街坊邻里那种闲聊感觉的，只是一嘴带过的话语。可能就是之前未曾怀疑过什么、也只是随耳朵听到的，没上心，也就这么过了。
要有猫腻，这地方恐怕绝对是的。
哪有什么真的无主的地。要哪块地，没个地界之主的，她可不信。其他边上的地界，不收了这样的地界才怪吧。要么就是实际也有着主，也有某股势力或是某位大佬在的，只不过名头没叫什么主而已。
而听到蜘蛛竟然颇有兴致地这么问，有没有淘到好东西呀？素影娘的笑，更是添上了几份韵味。
还真是巧了！这相关的好东西，还不就是没进这茶室前，这小蛛儿格外注意上的那凤凰之羽。
”好东西嘛，倒是没有直接从那儿出。但可以说是间接的，那儿来的。头一回听到那好东西的消息，就是在‘无主之地’那。本来嘛，姐姐我啊，也就刚才说的本来那单的生意，反正要略微耽搁下了，就在那临时落脚休整休整。一个不起眼的临时地摊上，听到了那件好东西的消息。然后嘛……”
素影娘随意地玩弄了下头发，似是回忆起了那会的场景。
确实是意外的得物。谁能想到那完全不起眼的小地摊，还以为随口荡荡的话语，竟是真的。也是恰巧那会的自己无聊了些，找些事做做。说起来，当年为了主事去的那片地，那主事的生意“伙伴”，不知道还有没有留有什么后代什么的嗷？
那个年代的显世，坊间的零碎传言，受诅咒的血脉，受诅咒的物件，还真是颇有意思！明明都传言说了是受诅咒了的传家至宝，竟然还最后想爽约，不想卖给老娘了。这显世的人类，有时候是真奇怪。
要不是那变卦的主临时变卦、不想卖了，还不知道哪得知了的风声，竟然相当肯定地猜测想同他做这生意的老娘是个妖异，为此东躲西藏的。区区个人类，哪还需要自个去跑呀？正是越得不到，越好奇、越觉得有趣些了的而已。
不过还真是祸福相依，从那儿竟然无意获悉了凤凰之羽的说法，后面至于那根羽最终是怎么得到手的，自然是另一码的事喽。
“自然是，姐姐我花了不少的心思确认、寻觅，最终得到手了！你猜猜，是这屋里头、你见过的什么宝贝，是从那地方初次听闻到消息的，跟那儿有关的？”
素影娘眼中神采奕奕，大有兴致。这兴致之中，主要……嘿嘿，这给这小蛛儿讲些过往的事儿，还真是想起来一些自个都快忘了的事。作为余兴倒会是不错的消遣！
那单原本的生意，那个放了自己鸽子过的生意“伙伴”，要记得没错，他自己可是一开始确确实实、急于脱手那传家宝的。按他的说法：什么传家宝？都受了不知哪来的诅咒的宝，哪是什么狗屁传家宝！
让他临时变卦的，恐怕也不是单纯价钱上的因素。
素影娘想起了那双眼睛。
没错，那早就该连棺材都融成地里头一部分的人类，那生意“伙伴”的小女儿，那双眼。
那双仿佛能看穿了她素影娘非人的眼，那双极富有灵性的眼，那双又只觉毫无情感、单纯似冰霜凝于那处、平静至极地看着一切的那双眼！啊……这一想起来啊，都有些欲罢不能了！
怎么能忘了这码子事呢？那会子，肯定是忙于凤凰之羽，精力过于集中给忘了！
按常理，区区人类的话，那小女儿必定是早就死翘翘了。哎呀，那可真是可惜了有那么一双与世孤立般的眼睛了。有那么一双好看眼睛的女娃子，可必定是……她的魂魄的话，可必定也是相当有些收藏价值的好物件呢！
不过就算她本人死翘翘了，这后代之中嘛，也难免总会有些基因啥的。说不定哪一代的娃娃，哎呀，这要完美传承了，可是相当好的事呢！
“什么宝贝？本蜘蛛怎么知道啊？你这屋里头，我见过的多了，没见过的也多了，谁还记得啊？”
蜘蛛干脆利落的回答，传入素影娘耳中。她略微走着神地看着蜘蛛那处。
要是后代之中，有继承了那双眼的孩子……其魂魄，那自然也会是相当好的喽。人类的魂啊，魄啊的，其自身内所含的能量，可是日常被那些个人类给暴殄天物了喏。更别说有那么一双与众不同双眼的娃娃。
这不合当的事儿，是不能做，墨泽大人同汐侯大人都有禁令在，可是这合当的事嘛……
另一椅上正以极为洒脱的坐姿坐着的蜘蛛，此刻正陷入了简短的深思。她好像想到了什么。刚说完，怎么可能记得的嘞，这立马，她还真想到了什么。不至于，那么巧？还是……出门也得翻个黄历？从逢魔刻来的包裹开始，怎么总有些什么东西阴魂不散的味呢？
“不会……那根什么的羽毛？凤凰了，涅槃了的，什么鬼的？”蜘蛛问道。
这合当的事嘛，那样的孩子，也必定有些个天分的呢。这要是……略微引导下，带着入了隐世，不知道是不是件更有意思的事呢？比单纯对其魂魄做些什么，更有意思，更好玩的事？
素影娘如是想着，蜘蛛的话当然也是完全听到了。她也就分个神，可没完全心思都跑屋外飞了。
“是喽！”素影娘应着。缓缓而跟上的答复，却也若行云流水、极为顺畅地衔接了，完全看不出，她除了听着蜘蛛的话外，还有了些额外的趣事的点子。
是喽。就是那根羽。
也……
是呢！找一找当年生意“伙伴”的后世血脉，这要是也有继承了他女儿那双眼的孩子的话，哎呀呀，这拖入了隐世里头，可是来得有趣了多的事！
这要是呢……还能引魂者呀、或是凌业那啥的，借个方便什么的，这孩子堕入隐世成了的事，给找个路子带带到下面、最好就是那位生意“伙伴”的话，岂不是更有趣了？
是呢，这可绝对是相当有趣的！这要成了，可不逊色于这做成了生意的那种成就感的一分一毫！
哎呀，不过大概凌业那，有些难，汐侯大人那一关可过不了。引魂者那的话，看样子，这有机会也得跟那位引魂者打好交道呢。那位的话，可必定也是位看似普通，实则非也的主吧。
总之，成或不成，于己并无什损失，却会是个极为有趣的消遣！
素影娘此刻嘴角的笑，柔媚之间只显风情万种。就是，可惜……这要同处一屋的，坐个显世哪个什么的好色之徒，那才能什么都没做、便已让见者神魂颠倒了。
这会坐的是蜘蛛，只是没心没肺地又捏了颗小麻薯扔嘴里，边嚼着、边随口而道。
“我去，还真是啊？我们这山一方，真说起来，也不是那么太大的地，那什么‘无主之地’的地方，就更别提了，还有那么高级东西的说法能听到？凤凰诶，凤凰！相当高级的、上古的玩意了吧！这要出现在我面前，我估计我都能立马给跪下了！”
“我说小蛛儿啊，你这……”素影娘有些无语地抚了抚额。额……这野丫头，真是那位大人教出来的？要真不是本来就知道，谁信啊，真是？
这要立马都给跪下了……都没点略微的骨头劲在的吗？然后……素影娘想到了什么。也是，说是“蜘蛛”而已，单纯说说而已。这野丫头的本质，能有骨头劲才怪了！
“怎么了？本来就是的嘛。那么上古的……诶，不对诶？说起来，老山主是没了，比较难过、非常忧伤的话题。”
蜘蛛继续没心没肺着，老山主有无其实她感触不大，只是随着老山主，他也没了，那会是真哭得可惨过，一想到从此自己就真孤苦伶仃了……不过，回头一看，竟然也就这么过来了。
“老山主和汐侯大人，也算上古的吧？上古跟上古里，哪个更上古是说不好，至少对我们来说，这都是古早古早的事了。汐侯大人面前，都没下跪过，这对……嗯……不就上古的而已，好像这么算起来，也还行嗷。就是没见过而已的，汐侯大人这想见还是相对很容易见的，都不用这行大礼嗷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真是的，随便来个说有点年头的，你就能跪下的话，怎么没瞅见你给我跪跪呀？你不都天天嚷嚷着老女人、老女人什么的。姐姐我就勉为其难承认下自己年纪足够老了，你这丫头也给敬老地意思下？”
“开玩笑！本蜘蛛怎么可能对你这老女人下跪？所以，你怎么会在那地方听说到凤凰羽毛的事的？要听说，你要说是泓汐、垚阜，或是山一方地界自个这边的，我倒不会觉得奇怪。”
蜘蛛说着说着，不由就从玩笑话，回归了一本正经。
没错，为什么是那？山一方不算太大的地界，但也不是足够小到可以忽略的地界。但那“无主之地”却应该是足够小的。要不然也不至于会是不入流的叫法，而且，以前也确实没太多听说过。
有些无名之处，也许是藏了些宝贝；但对于物的宝贝如此，于消息、说法这类而说，蜘蛛觉得越往大处，才能更发挥消息本身的作用吧。
其实物件也一样，只是藏着、或存于不便流通之处的话，那么物件只是物件，并谈不上什么价值。价值的来源，有时候不单纯是物本身，更有……所知者认为的价值。
既然能听说，那么说者，多少肯定还是希望这消息可以折换成什么的。如果这样，往热闹处走，不更好些？山一方便也合适。山一方若嫌不够热闹，那么泓汐那的生意也算足够。若是还不够，走出这方山水，云游至他处、更来得大上许多的地界，也是未为不可的。
凤凰之羽这样的消息，必定是要在足够消息的地方，才更能足够掀起浪、掀起好价格来的。
